2007年10月3日 星期三

煙台之旅後思索‧這個塵埃令我不安

「天淨沙」

暮春三月,山東天氣還很寒,從青島往煙台是五個馬拉松的距離,長長直直的198公里,在這裡舉辦任何超級公路直走賽事都是一流的,兩旁看不到任何嫩綠,大多是棕黃灰顏色,有綠但全是接近友灰黑的菸綠,公路上車輛揚起沙塵,盡眼皆是塵埃飛揚的景物。開放改革,過度開發,塵土在全中國狂飆,正正應了「黃土地」的名義。

時近黃昏,拍照畫面也挺有意思,如血殘陽斜照,車中旅人,車在飛馳,揚起陣陣黃沙,很有電影感,也帶著“西出陽關無故人”的絲絲蕭索滄涼,也令人想起了那首著名的「天淨沙」:

枯藤老樹昏鴉,小橋流水人家,古道西風瘦馬,夕陽西下,斷腸人在天涯。

很奇怪如此意境的感覺只會在中國南征北伐時才會有,鮮有在其他國家時出現腦海中,這可能是身體內的流著五千年的血緣在作祟吧。

 

秦皇按寶劍

在車箱渾渾沌沌半睡半醒間,車子已經駛進煙台市範圍,舉目也見一層塵暈,看來全國河山一片紅應該改為全國河山一片塵更貼切今天國情。比較起兩年前,市容依舊但很多店面全非,經濟起飛把家庭式小店淘汰出局,也是無奈。新興的大型消閒浴室卻多了,小資生活開始進佔煙台,如此推斷則聲色犬馬的娛樂事業也快出現,單純的的古港將快有另一番面貌。

這個渤海之濱的山東省名城,史載當年秦始皇曾往東岳泰山祭天時曾順到始一遊,於蓬萊見東海有仙山,成為引出日後徐福騙秦皇攜三千童男童女赴東海,一去不回,是否登陸東瀛成神武天皇之千古懸案。推想一下當日出巡這名位極九五之尊,首位一統中土滅六國之春秋霸主─秦始皇,手按寶劍佇立良久遠眺東海時,心中有什麼的雜念呢。看來他想也想不到今天我們中國仍舊在為一統而自尋煩惱。

千年了,煙台、蓬萊和泰山仍在,秦始皇和徐福也早在黃泉路上重逢,唏噓痛飲,千古功過,一切都付談笑中。





擊劍對酒當歌,人生幾何!

這次重遊煙台是以劍會友,決戰渤海濱。決戰前夕,各地劍友得煙台久明館道場主─邱大哥和大嫂安排杯酒言歡盛宴於館中,大家可樂壞了,當下便煮酒論劍,劍友席間便取劍穿甲比試一番,這方痛飲杯中酒,那方較量手中劍,擊劍對酒當歌,真是人生幾何!當晚我們直回到三國時代似的享受到古人之樂,醉眼間好像矇矓見曹氏父子在席間,李白、陸遊等劍魂夸歸來撫鬚點首稱許,如此中華豪情文化千載失落,煙台劍道場的意義可謂深遠,絕非單單是個人修行如斯簡單,是劍與俠文化薪火的延續。

當晚打了人生中最痛快的劍道,無勝無負無恨無愛無思無想無慮無執,心在極度亢奮空明狀態,酒令劍至極樂,對手也相應含笑赴比試論高下,這個才是真正的「交劍知愛」的極至含義吧。



這個塵埃令我不安

交流數天後終於一戰,比賽移師煙台大學體育館,大學相當有時代感,幾何建築群氣勢不凡,體育館也美輪美奐,誰料一腳踏進場館中的楓木地板,赤足的腳心傳來令我發毛的恐怖觸感,地板塵埃遍佈,根本日常沒有人關心地板的清潔和鮮有抹地,反正人人皆穿運動鞋進場打球跑跳,大家都無知無覺習以為常。中國人的農民遺傳基因竟然在今天的大學中仍然生命力強盛,農村社會對待地下的觀念就是─即使自己屋子中的地下也只是腳下踏踩之所,家畜走動之地,果皮、水、痰等什麼沒用的便往地下掉,直教人目瞪口呆,移居城市也戒不掉此陋習。但廿一世紀培養未來精英的大學仍不懂改變對地下的觀念,這真令人腳底不快,心中不安。

全煙台令人感到最乾淨的地板便是煙台久明館道場。練劍道,強弱不是修煉最重要一環,最重要是去除慢心的「抹地去」。把這個東瀛抹地文化弘揚普及,劍道便對中國功德無量了。

比賽後,黃昏疲累地回到煙台道場中坐下調息,剛抹完的地板散出幽幽的木香,隔著玻璃窗的陽台外,北國向晚的陽光有一種南國鮮有的蕭殺感,夕照下懸浮著飛舞如蜉蝣爍閃的塵埃,我呆坐良久,看著暮色層層漸暗,這個塵埃令我不安。

 


二零零五年三月最後一天黃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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